乡下的舅舅打电话来,要我们去摘早熟的无花果。舅舅的大姐,也就是我的母亲有些耳背,她放下电话叮嘱我们多准备一些钱物,说不定舅舅又有困难了。
说起来,舅舅本是一个种菜能手。早些年,他把土地经营得有模有样,种出的蔬菜还在地里就被外地客商预定了。舅舅用种菜的收入娶了媳妇,修了瓦房,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却不料近些年由于物流的便捷,外地蔬菜大举抢占市场,本地蔬菜价格走低产品滞销,最严重的时候蔬菜烂在地里也没人来收购。屋漏偏遇连夜雨,舅舅的独女前两年突然患上肾衰竭,一家人花光积蓄,但表妹病情却越来越重。最后还是舅娘不顾年事已高,把一个肾移植给了女儿,才把表妹从鬼门关夺了回来。但这一折腾,伤了舅舅一家的元气,种菜卖菜再也鼓不起干劲了。
表妹病重那一年,母亲让我开车带她去乡下探望。舅舅舅娘一脸愁容,从始至终都在唉声叹气。看着田间地头的野草,看着舅舅一家的落拓不振,母亲特别心疼,她把每月工资的大部分打给舅舅,只希望他们的日子能稍微像样一些。有一次舅舅哽咽了,他在电话里哭,他记着姐姐的情,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;母亲也在电话里哭,因为她看不到弟弟一家的未来。
去年母亲又给舅舅打钱,却被舅舅退了回来。舅舅说,他家的地年初全部种上了无花果,当年的收成可以满足一家人的温饱,今后再也不需要姐姐资助了。我母亲当时就嘀咕,几株无花果就能解决温饱,八成是不想拖累姐姐编的谎话吧。
今年因为疫情,姐弟俩说好的春节团聚泡汤了。没想到刚到6月,舅舅的电话就打来了,舅舅的声音里藏着久违的兴奋。他说今年是个丰收年,第一批早熟的无花果即将上市,让我们去尝个鲜。
母亲兴奋中又带着疑惑,到了舅舅家,穿行在挂满果实的无花果树间,母亲疑惑的眉头终于舒展。舅舅从树上摘下一个无花果,掰开,指着红灿灿的果瓤让姐姐品尝他的劳动果实。母亲先轻抿一口,又吃上一大口,禁不住喊出一声:“甜!”
舅舅咧开嘴笑了。舅舅说,当初他都不指望这辈子还有盼头了,可绝境中还真盼来了希望。县农业农村局对口帮扶舅舅所在的村,派出的技术人员知道了舅舅一家的处境,决定以他家为种植无花果的示范点。技术人员给舅舅做思想工作,现在一亩地的蔬菜,一年辛劳下来可能收入只有万余元,而一亩地的无花果,当年种苗,当年结果,收入是种蔬菜的三到五倍,待两三年后无花果长势繁盛,收成会更好。
技术人员还帮舅舅家算了一笔经济账。舅舅家有三亩多地,一亩地可种无花果苗株,当年春天种的苗夏秋可收两季,每一株产果约60到80斤,每斤市场价是6到8元。每育一苗是5元,三亩地育苗成本不超过元,除开病虫害防治和肥料的花销,当年净利润不会低于10万元。
投入低回报高,又有专业技术支持,舅舅要做的事情就是肥地育苗,防止病虫害,没有后顾之忧的舅舅又重新找回了当年种菜能手的自信心。夏天,舅舅的勤劳得到了回报,曾经消失的客商们又重新上门了。卖掉无花果,舅舅兜里鼓了起来。尝到甜头的舅舅,和技术人员一道,动员全村的蔬菜种植户都改种无花果。舅舅高兴地说,以后村里还会成立合作社来经营,还要办农家乐,搞乡村旅游,让全村村民都富裕起来。
母亲终于释怀,仿佛一下年轻了几岁。她笑着拉着弟弟的手,慢慢行走在诱人的无花果林。放眼一望,大地青葱,丰收在望,一派新农村的景象尽收眼底。
来源丨《四川政协报》年7月16日第4版
图文编排丨张荣康
校检丨谭雯琪
责任编辑丨董彦
审核丨余泳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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